可以看出来,秀莲和她丈夫从前一定很幸福,提起腹中的孩子,她脸上都是笑意,可轻轻皱着的眉头里却藏着一丝愁容。
这世道,女子不易,更不用说是带个孩子讨生活,更是不易。
何况丈夫的死还没给出个定论来,后面的路被迷雾笼罩着,让秀莲不得不心里发慌。
乔笙收了手,同秀莲说:“听说要带着你过来,我便煲了些汤,是妇人喝了对生产有助益的,你留下吃口饭。”
秀莲下意识想拒绝:“乔姑娘你太客气了,我每天在王府吃的好喝的好,下人们伺候的很周到,我这心里都不安稳,你和王爷是我的恩人,还这样对我,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了。”
乔笙笑着说:“豆羹去王府前在这儿吃过几顿饭,估计跟你提过吧?”
“当然是提过的,豆羹说你们笙记的姐姐们都是大好人,尤其是掌柜的,做饭好吃的很。”
“那你就得稳稳当当的喝汤了,我做了豆羹喜欢的点心,你不喝我可不给他带。”乔笙故作要挟道。
沈烨笑了:“那成,本王也借着秀莲和豆羹的光,跟着尝尝这汤怎么样。”
把秀莲送上马车后,乔笙询问沈烨:“四皇子的案子,审问的如何了?”
沈烨摇了摇头:“那袁征是个嘴很硬的人,刑部大多刑罚都用过了,还是一句有用的也不交代,只说自己是忠臣,要为四皇子尽忠才如此做的,四皇子全然不知,事情就梗在这儿了。”
刑部也不敢用刑用太狠了,否则袁征要是死了,那些指证的话就分不清真假了。
沈烨继续说:“至于掖庭的那个老太监,他去年就死了,听抬他的太监说,死了以后嘴唇发青,大概是被药死的,应当是灭口,是老四所为。只是他这一死,也证明不了田氏兄妹所说的是不是实话了。”
乔笙捏了捏拳头,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。
沈煜淮是皇子,这身份天然就是他的护身符,哪怕他作恶多端品行不正,且对江山社稷毫无贡献,皇上也会保住他的性命。
或许恩宠会没有,但作为父亲,皇上也在乎这稀薄的父子情,惦记着沈煜淮出生时他笑着抱着儿子的心情,所以不舍让儿子真给谁去偿命。
“那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了?”乔笙有些生气:“他做了那么多孽,害的那么多人家破人亡,他却能毫发无损,哪怕他受到些处罚呢!”
“若无大碍,他这辈子这皇位算是无缘了,这件事影响甚广,全京城百姓都知道,皇兄要想一个好说法堵住众人的口,为老四解释这一次。”
“真是可笑。”
当今皇上,一生勤政,名声很好,前世没经历这一遭时,他在乔笙心里头还是个很好的皇帝。
哪怕是这样好的皇上,也抵不住亲情这一关,也要为自己儿子处理麻烦。
“这些日子我在跟进这件事,但事情还是得皇兄做主,我本身手握兵权,又有军功在身,不是没人说过我功高震主,所以在这种时候,我要是话说的太多,皇兄会连我一块儿恼了。”沈烨说。
“我都明白,王爷帮了我太多太多,事情能进行到这儿,已经是我自己都想不到的顺利了,若是没有王爷的帮忙,别说是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,便是我自己的性命也难以保全了,有王爷在我们才得以保住,我很感激王爷。”
沈烨停住脚步,乔笙的步伐也跟着停下,二人四目相对,秋夜的冷风拂过乔笙的脸,嫩白的脸上被吹过一道红,月光之下让人看不出是动了情愫,还是被风吹的冷了。
不由看呆了眼的沈烨反应过来后忙移开了眼睛,用手搓了搓鼻子掩饰着方才心里的一点心意:“这是本王该做的,本王之所以愿意一次次为了大昭抛头颅洒热血的打仗,也是为了大昭安定,百姓生活的太平,看见他罔顾百姓性命,本王瞧着心里也多少不舒坦。”
乔笙笑了:“接下来便走一步看一步了,我本也没指望这件事有个说法后,皇上就真的会处死四皇子,好歹是一位皇子,怎可能为几个百姓偿命。不过他能和皇位再无关联便是好事,这种人不配做皇上。”
“他本也和皇位无缘,但我觉着,这件事的结果可能不会是你想的那样。”沈烨小心的盯着姑娘的脸颊,生怕在姑娘的眼神中捕捉到失望和不甘的情绪。
但乔笙只是扬了扬头,脖颈处的一圈绒毛轻轻抚着她的下巴,看着就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可爱。
她坦然道:“这一次能让他栽跟头便好,要是再有机会,绝不会轻易放过他。”
“你似乎和他有什么仇,可以说给我听吗?”沈烨问。
乔笙怔怔的看着沈烨。
透过沈烨那张英俊的脸,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,被沈煜淮利用和控制的那些年。
宫墙太高了,哪怕她进宫后便是宠妃,新帝登基后又封了她当太后,地位那般尊贵,也不曾踏出过宫门一步,犹如被剪断了翅膀的鸟,只能坠在深宫这口井中,看着自己生机勃勃的生命消失殆尽。
她为何会恨沈煜淮呢,明明前世她进宫后便知道沈煜淮在利用她,却还是会一次次的吹枕头风,说沈煜淮的好话。
大概那时她太爱了,也太认命了,想着既然已经这样了,又能有什么办法呢?还不如帮助自己爱的人称皇称帝。
后来沈煜淮成功做了皇帝,也给了她别人都羡慕的地位,但她更不快活,她的作用仿佛都被锁在了夜里穿行在宫道上的小轿子中,为了取悦沈煜淮开心。
只有沈煜淮开心了,她才能提出要求,见一见自己的儿子,或是让儿子第二天给自己请安。
她被沈煜淮拿捏的这些年,并非没有反抗过,只是每一次都参杂着爱恨,导致她爱的不痛快,恨的也不认真,一边做了小人每天用针戳小人的生辰八字咒沈煜淮死,一边又熬着沈煜淮喜欢的汤,不早不晚的送去沈煜淮的殿中,还不忘让粥粥提醒沈煜淮注意龙体。
她太别扭了,别扭到直到现在,她也看不清楚前世自己的心意,不明白爱从何处起,恨从何处生。
一场梦一般的几十年转瞬而过,沈烨的面容慢慢清晰,他正认真的看着自己。
乔笙艰难的扯起嘴角笑了一下: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”
“你说过你不认识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