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波平息后,祁同伟在村口立起一座特殊的装置——由废弃的采矿设备改造而成的"地脉共鸣器"。每当夜幕降临,这个巨大的钢铁结构便会随着山风震动,出低沉的嗡鸣,与寺庙钟声、机器运转声融为一体。游客们说,这声音像是大地在诵经。
某个满月之夜,祁同伟独自爬上后山。采矿留下的矿坑已被改造成人工湖,湖面倒映着老槐树的影子。监测站的数据显示,这片曾被破坏的土地,微生物活性竟过了周边山林。他闭上眼睛,听见机器的嗡鸣、钟声的悠远、虫鸣的细碎,在月光下编织成一宏大的交响。
小狐狸跃到他肩头:"你看,"它指向湖面,月光下,无数光点从水底升起,汇聚成流转的光带,"这是地脉的乐章。"祁同伟忽然想起《诗经》里的句子:"天苍苍,野茫茫",此刻的山林,何尝不是另一种苍茫?只是这苍茫里,不再有恐惧与对抗,而是充满了对话与共生的智慧。
多年后,当生态学家们研究这个山村的奇迹时,总会惊叹于科技与传统的完美融合。
鲜红的果肉上还挂着晨露,咬下去的瞬间,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,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霉味弥漫的夜晚。
"老祁!农业大学的教授来了!"张大柱的喊声从棚外传来。祁同伟直起腰,后腰的旧伤又隐隐作痛——那是当年抢修大棚时落下的。如今的张大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举着锄头反对生态种植的莽汉,他管理的有机西瓜园,西瓜藤都用山泉水浇灌,甜度能达到18度。
会议室里挤满了人。白苍苍的农学教授推了推老花镜,看着检测报告直摇头:"你们的土壤有机质含量达到了4。2%,这在北方山区简直是奇迹!"他指着显微镜下的画面,"这些蚯蚓和微生物群落,比我们实验室培育的还要活跃。"
祁同伟笑了笑,没说这些年的坚持。自从那场"菌灾"后,村里定下规矩:每年冬天,所有大棚都要休耕,铺上厚厚的稻草和牛粪,让土地喘口气。春天翻地时,总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蚯蚓在新翻的泥土里钻来钻去,孩子们追着蚯蚓跑,咯咯的笑声能传出去老远。
草莓园是王婶的"地盘"。老人戴着遮阳帽,正给游客讲解:"我们的草莓不打膨大剂,所以个头不大。但你们闻闻,这香味多正!"有游客拿起手机直播,镜头里,王婶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摘下草莓,背景是成片的绿色藤蔓和远处的青山。
西瓜园的故事更有意思。张大柱摸索出一套"听音乐种瓜"的土办法:每天早晨,他会在瓜田里播放佛经和古筝曲。"你别说,"他挠着后脑勺,"听着曲子长大的西瓜,就是比别处的脆甜。"农科院的专家来研究了半天,最后得出结论:声波震动可能促进了植物的光合作用。
黄瓜架下,几个年轻人正在忙碌。他们是村里第一批大学生,回来后搞起了立体种植。藤蔓顺着竹竿往上爬,底下还套种着生菜。"我们用菌菇废料做肥料,"戴着眼镜的小李擦了把汗,"这叫循环农业。"
但种植的过程哪有那么顺利。去年夏天,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砸坏了半个西瓜园。张大柱蹲在泥水里,看着满地开裂的西瓜,蹲在泥水里直掉眼泪。没想到第二天,全村人带着塑料布、竹竿来帮忙。王婶端来绿豆汤,边擦眼泪边说:"当年大棚塌了都挺过来了,还怕这点灾?"
最让祁同伟骄傲的,是村里的"小课堂"。每到周末,孩子们就会跟着技术员去实验室,观察土壤样本,给菌菇浇水。有个叫小雨的女孩,还写了篇作文《会唱歌的土地》,得了全省征文比赛一等奖。
如今的村子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靠天吃饭的穷山沟。但有些传统保留了下来。每月初一,村民们依然会去老槐树下诵经。不同的是,现在的经声里,多了无人机喷洒生物农药的嗡嗡声,还有智能滴灌系统的流水声。
有次省领导来视察,看着满山的绿色,感慨地说:"你们走出了一条乡村振兴的新路子。"祁同伟却想起小狐狸说过的话,这是土地的宽容。就像那些草莓、西瓜、黄瓜,只有用真心对待土地,土地才会回馈最甜美的果实。
傍晚收工后,祁同伟喜欢沿着田埂散步。夕阳把泥土照得金黄金黄的,空气里飘着草莓的甜香、西瓜的清爽和黄瓜的清香。他时常会碰到背着书包放学的孩子,手里举着刚摘的黄瓜,边啃边跑。
远处的老槐树下,几个游客正围着王婶买草莓。老人的白在晚风里飘着,脸上的笑容比草莓还要甜。祁同伟望着这一幕,忽然觉得,所谓人生的道理,或许就藏在这日复一日的耕作里,藏在每颗饱满的果实里,藏在土地给予的包容与馈赠里。
夜幕降临时,监测站的灯光又亮了起来。
"又来捣乱了。"他抓起手电筒冲出门,橡胶鞋底碾过碎石路沙沙作响。老槐树的影子横亘在草莓田埂上,月光将王婶的银染成霜色,她仍在给游客称量草莓,竹筐里的果实红得近乎妖异。祁同伟经过时,听见某个游客压低声音:"听说这村子以前闹过。。。"
监测站的设备间弥漫着电路板焦糊味。主控屏上,代表"一带一路"农业合作项目的卫星地图正在闪烁,原本该显示东南亚合作基地的区域,此刻爬满蛛网般的乱码。墙角的老式留声机突然转动,传出沙哑的《彩云追月》,铜喇叭震落的灰尘在光束里狂舞。
"别躲了!"祁同伟对着阴影呵斥。黑色绒毛从墙角渗出,凝聚成小狐狸的形态,嘴里叼着半截断裂的传感器线缆。"你故意的?"祁同伟皱眉,小狐狸却将线缆甩在地上,化作缠绕的菌丝,末端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