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安云站在山门前,脚下是碎裂的"太一"石碑。
曾经巍峨的九重山门,如今只剩几根焦黑的石柱斜插在血泥里。石阶上凝固着发黑的血迹,一路蜿蜒向上,像一条干涸的血河。
山风吹过,带着腐叶和灰烬的气味。
他踩过一柄折断的拂尘——他有些眼熟,应该是某个长老的随身法器,如今嵌在某个妖兽的头骨里。
主峰广场上,太乙天尊的青铜像拦腰折断。
神像头颅滚在香炉旁,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,炉中三根未燃尽的断香,被血水泡成了暗红色。
陈安云踢开半块妖骨,露出下方刻满剑痕的青玉台面。
每隔几年的升仙大会,他便都是在此处笑看别的峰主争抢弟子。
现在玉台上布满爪痕,角落里还蜷缩着一具穿着内门服饰的枯骨,指骨死死抠着玉台边缘,仿佛要抓住什么。
后山药田成了毒沼,灵泉眼冒着诡异的绿泡。
曾经栽满千年灵木的登仙道,现在每棵树上都吊着风干的尸体。有具尸体的腰间,还挂着灵剑峰特制的剑穗。
他忽然飞了起来。
飞过藏经阁的灰烬,掠过炼丹房炸裂的铜鼎,最后停在一片焦土前——这里,本该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峰!
但是,山,断了。
陈安云站在曾经的山脚下,仰头望去——那座曾经剑意凌霄、云霞缭绕的巍峨巨峰,如今只剩半截残躯。山体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拦腰斩断,断面平滑如镜,仿佛被一柄通天巨剑生生劈开。
碎石滚落,烟尘弥漫。
他踏着裂开的青石台阶,一步步向上走去。
台阶上,散落着折断的剑。
有的剑身布满裂痕,有的剑柄还缠着熟悉的剑穗——那是灵剑峰弟子独有的样式。陈安云弯腰拾起一柄,指腹抚过剑格上刻着的"灵"字,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当年晨练时,满山剑鸣的清越之音。
"大师兄!这一招流云回雪我总是练不好!"
"安云啊,为师出去一趟,峰里的事你看着办……"
"师兄!后山的杏花开了,要不要一起去喝酒?"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又随着脚步渐渐沉入心底。
半山腰的练剑坪,如今只剩一个巨大的坑洞。那块曾被无数弟子剑气磨得光滑如镜的黑曜试剑石,碎成了七八块,其中一块上还残留着半道剑痕——那是他当年初入金丹时,意气风发留下的。
再往上,是曾经的大殿。
如今,只剩几根断裂的石柱倔强地立着,像是宁死不屈的剑修脊梁。殿前的青铜鼎倒在一旁,鼎身凹陷,里面堆满了焦黑的骨头。
陈安云站在废墟中央,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醉醺醺的身影——
"师父……"
他轻声呢喃。
那个总爱偷喝他珍藏灵酒的老头,那个动不动就玩失踪的峰主,那个在他第一次握剑时笑着说"剑修要有宁折不弯的骨气"的师父……
如今,生死未卜。
一阵风吹过,卷起地上的灰烬。
他缓缓站起身,望向远处——那里本该是后山的观景台,是他和师弟妹们常去偷闲的地方,是小师妹楚怀柔总爱拉着他比剑的所在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