萨丁不见了。
出租屋没有,酒吧也没去。
客厅里玫瑰因为没有人换水,已经快要凋谢,阳台上那几盆也蔫蔫儿的,沈聿多浇了些水,好歹尽力挽救了。
他伸手抚摸着干枯的叶片,心口闷痛得厉害。他可能真的永远失去萨丁了。
可是这话又很奇怪,他真的拥有过吗?萨丁对他的温柔,包容都不是假的,可他却一再用谎言回应,他根本就不值得啊。
他不再是萨丁的特殊,那不就是一件好事吗?
应该如此的,应该如此的。
一切只不过回到了他们应该有的,正确的轨道,萨丁是高高在上的血族伯爵,沈聿只是贫民窟的一个混混,小骗子。
这才是他们的归宿。
本应如此,本应如此。
可是胸口窒闷到无法呼吸,心脏也像是要停止跳动,痛得胸腔都是麻木。
沈聿惨白着脸,捂着胸口,缓缓蹲下,最后顺着阳台的栏杆滑落在地上。
他就如同这玫瑰的嫩芽,在即将枯萎的边缘。
只要一滴水,就能让他继续存活。
他就这样枯坐着,太阳缓慢移动,乃至于最后照进阳台。
已经下午了。
刺眼的,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,灼烧着他的皮肤,沈聿皱了皱眉,雕塑又活了过来。
他攥紧手心,猛地站起身,动作匆忙,撞倒了浇水的水壶,水撒了一地,但他注意不到这些。
只是本能驱使着,让他去抓住最后一滴属于他的甘泉。
萨丁,萨丁,萨丁。
他好似有些明白了。
伯爵大人深知他是一个虚伪,奸诈,狡猾,谎话连篇的骗子。
可是伯爵大人并不在乎这些。
如果,他是说如果,如果三百年前,沈聿后来告知了萨丁关于他的一切,一切的真相。
强大温柔的伯爵大人会不会帮他呢?帮他打跑那些威胁他的猎人,帮他救回姑娘们,帮他……
可是沈聿那个时候不敢,他害怕伯爵大人窥见他的卑劣,窥见他温和自信皮囊下的懦弱和欺骗。
他怕一切都只是美好的泡泡,他不是什么商人,也没有优渥的生活。他是最底层的蝼蚁,披着一张姣好的皮囊,也不能掩盖他的粗鄙。
他的生活也并没有那么有趣,不过是在肮脏角落里阴暗地爬行,苟且地活着。
可是姑娘们是真的,她们真的很闹腾,很烦人。草梗编织的小猫小狗,蜻蜓戒指也都是真的,小姑娘很喜欢这些,沈聿也是和她们学的,后来编给了萨丁。
他讲过的故事是假的,可是故事里的人并非全然都是假的。
真真假假,有时候沈聿自己都不分不清了。
可是萨丁从一开始就知道,萨丁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。
既然这样,他为什么不可以期待呢?
他真的太蠢,竟如今才醒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