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著似詢問,可配上他平靜篤定的目光,這分明是陳述。
杜懷信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。
先不論原主生前便已家破人亡,就光是他目前所處的朝代,該如何安穩地活下去,就是個很大的問題。
他很有自知之明,一個小小逃兵,一個對古代生活常識一竅不通的自己,如果失了李世民這個先機,怕是活不過一月。
「咳咳、咳,」杜懷信冷靜下來,垂眸斂去眼中的思索,借著咳嗽平復腹部的抽痛。
再次抬眼時,換了一副不可置信又帶著絲絲崇拜的神情。
「是、唐國公家的二郎嗎?」
杜懷信停頓片刻,深吸一口氣,說出來的話愈發流暢:「我雖長於鄉野之間,卻也聽過二郎的名頭。」
「李家二郎,善騎射,小小年紀便力大無比,使的弓箭都要比尋常人大上幾分。」
這可不是杜懷信完全扯謊。
他前世家境不凡,從小對騎馬射箭一事極為熱衷。
除卻公司事務實在忙碌外,他每周都要抽出空閒,去幾趟家族名下的俱樂部練手。
昏迷前的種種他雖記不太清楚,可那一支救了他命的大羽箭卻深深刻在腦內。
現在一琢磨就發覺了其大小不同尋常,剛好用來不著痕跡地吹捧。
李世民果然聽得舒坦,斜睨了一眼杜懷信,渾身上下的得意勁怎麼也壓不下,驕矜地頷示意他繼續。
「二郎身份尊貴,雖是唐國公的兒子,卻沒有半點架子,聽說交朋友向來隨心所欲不問出身。」
話音剛落,李世民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,看向杜懷信的目光變得愈發滿意。
是個機敏的。
他還沒發話就能順著杆子往上爬,想來跟他的想法是一致的,倒也省得他多費一番口舌。
「所以二郎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嗎?」
杜懷信雙手猝然握拳,心中莫名的憋屈和痛苦湧上面來,讓他的眼眶都有些泛紅。
「陛下前些年不斷徵發勞役,興建行宮河渠,我的阿耶阿娘都是死在這上頭的!」
杜懷信覺得自己的情緒很不對,他只是一個局外人,這般濃烈的恨意與情感倒像是原主殘留的。
「去歲陛下又想著征遼東,可我早已家破人亡。」
「幾年前同我玩得好的阿兄,在上一次征遼東後再也沒有回來,連落葉歸根都做不到。」
「杜家早只剩我一人了,我又怎敢輕易送死?」
「所以我半路跑了,好不容易歸了家,卻發覺早已被匪寇一把火燒了個乾淨。」
腦海里的畫面越來越清晰,記憶也漸漸完整,杜懷信體會著原主的絕望無助,借著原主的眼睛,看著逃亡路上無人收斂的屍骨。
不知姓名,不知來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