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你们是想求我帮你们找人?”戚长夜抿了口杯里的水,明明这具身体的年纪也不是很大,却莫名也有了养生的习惯,茶壶里泡的是几粒枸杞,详纠起来还是之前某次和岁哥儿一起上山里时摘的那些。
绝大多数都被卖到镇子里了,不过他们自己也留了一小袋子,本来是想着留着煲汤做菜用的,前几日戚长夜往仓房里面收拾东西时顺手将其拿了出来,这一部分是他特意放在外面的。
他手里的那个杯子则是歩氏镖局的汉子们送的暖房礼之一,村人多用陶褐泥碗,舍得用瓷器的少之又少,歩氏镖局的汉子们又不缺银钱,送的东西不能说是多么精致吧但也绝对不是特别常见的货色,便是三叔公家都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。
雨婶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套杯盏,皱着一张长脸也不答话,惹得村长在旁连连看了他好几眼,对她的不满几欲要喷薄出来——这明明是你家的事情,要不是为了你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?你却开始嫌上丢脸不出声了!
难不成这村子里面只有你一个人觉得找上戚五是件丢脸的事情吗?
这种时候你倒是想起丢脸来了?儿子丢了你想起找了,说什么都不让报官,最后竟还找到了外族人的身上去了!
村长的不满肉眼可见,三叔公的表面神情看起来则要平淡上许多,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进到戚家的新院里面,上次暖房时村长在院里走了一圈,却没来得及往屋子里进,当时他的心思和注意力都在褚掌柜和步大当家那些镇里人的身上,对周边情况虽有了解但到底也不是那么全神贯注。
他对戚家的唯一印象就是青砖瓦房和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墙,因着戚五他们住得太远的缘故,很多时候族里的人都会刻意忽视掉他们,即便是村长也是如此,他们两个却没想到……这才短短几月的功夫,戚家竟然已经变成了副他不敢认的模样——
偌大的院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,角落里支着几根竹制的架子,上面晾了几大块鞣制好的皮毛,只等着过段时间岁哥儿将其给缝成衣物。
灶房里面正氤氲着热气,那是戚长夜早上刚和好的面糊正在下锅,这几日戚长夜一直在家研究这个。
辣椒酱的成功给了他信心,他又试着做了两种酱料出来准备在家试验一下煎饼果子和酱香饼,不过这东西的面糊不太好调,前两日都不幸翻车。
戚长夜和岁哥儿在灶房里面复盘思索了半天,前后更改了好几种面糊的调和比例,今日村长恰是在他们准备试这改良后的面糊版本时敲响了门,戚长夜觉得应当用不了多久就能顺利试验出来。
戚长夜将人迎进了屋里,准备好的面糊却不能耽搁,岁哥儿便在灶房里面自己弄了起来,反正这段时间戚大哥早已同他仔细讲过具体的过程了。
三叔公虽年岁不小,人却并不糊涂,甚至于“人老成精”这词正适合他,进院以后先是看了看那口新井,视线再在院子里面环视了一圈,最后落在那几张狐狸皮上,心里一并有了念头。
不过现在并不是他说这些的时间。
“再怎么说我也是村里的人,乡里乡亲的,若是能帮当然也要帮上一把,只不过这……偌大的一个镇子,好端端的一个人,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失踪呢?”
戚长夜摩挲着手里的杯子,抬眼看向雨婶子:“听说这几日村里去了不少的人,却没人能找到郑家宝的下落,我有些疑惑……郑家宝到底是真的失踪了,还是自己躲起来不想见你呢?”
“婶子你又为什么死活都不肯报官呢?你就不怕郑家宝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、耽误了最佳的救人时间吗?”
戚长夜在第一次听赵岁岁同他讲这事情的时候就不太理解了,一个活生生的汉子平白失踪了,雨婶子为什么不愿报官?若是村长或一众族老为了村子的名声不想报官还能勉强理解——其实这事儿戚长夜也不是特别理解,但雨婶子这个做娘亲的、而且是偏心程度整个村子都人尽皆知的娘亲……她为什么没闹着报官呢?
“婶子,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?”
戚长夜又抿了一口:“我可以去,但我不想白跑一趟,或者若是真的被我给找到了……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万一伤到郑家宝就不好了。”
“你可别到时候再怪罪上我。”
戚长夜的声音平静极了。
郑村长和三叔公的视线也一同望向了她。
事实上,这几日这两人心里也在琢磨这事儿,毕竟雨婶子的态度实在是与往常存在太大不同,别的不说,单是郑家宝会被镇里的老爷看中带去镇上做活这事儿就很是蹊跷,不是他们看不起郑家宝……好吧他们就是看不起郑家宝,这汉子被雨婶子和他两个哥哥彻底惯废了,一年到头只知道吃喝玩乐,村里人实在是想不出来他身上是有什么优点能被镇上的老爷给看中、甚至愿意给他一份长期工活的。
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时村长差点不顾形象地掏起了耳朵,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,后面才开始试着接受,但也依旧想不明白。
可若是整件事情都是阴谋,或者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欺骗,那这一切似乎也不是这么难以理解了。
雨婶子咬牙站在原地,戚长夜也没那个耐心等她,见她没有要说的意思便准备挥手“请”人离开。
戚长夜的脾气并没有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好,否则他年轻时也不会一言不合就与人动手了,对赵岁岁他们有着耐心,却不代表能对所有的人温柔相待,尤其是他本身就看雨婶子不太顺眼。
雨婶子颤抖着身子,一边怕他真的动手,一边又犹豫着该说些什么,直到最后才狠下心来咬了咬牙:“我、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!”
戚长夜抬眸。
雨婶子深吸口气:“我是真的不太清楚小宝究竟在镇里做些什么,刚开始问他他什么都不说,后来去镇里给他送东西时又问了一句。”
雨婶子报了一个地址:“那已经是小宝去镇子里的半个月后了,小宝传话让我在那边等他,我去给他送了些衣服,小宝给我了我半两银子,说是他的工钱,我也是在那时候最后一次看到小宝。”
“我只知道……只知道那似乎不是什么正当买卖,好像不能放到台面上来。”雨婶子擦了擦眼睛:“那时候他应该就有了想要回家的想法了,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点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