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是如今朝中二品大员,听说是临王身边的人到访,也立即起身,披着外裳来见。
陆声在正堂等人,看见姜怀禄走来,他立马作揖行礼:“漏夜前来,影响了将军美梦。”
姜怀禄一抬手示意他起来,语气客气道:“可是临王殿下那儿有什么吩咐?”
陆声一抬头:“临王殿下近期察觉,京中有不少烟花柳巷,会有很多官宦子弟踏足,且喝了酒后神思不清,嘴里会泄露朝中一些事,就比如开在主街的绘春楼,殿下的人暗中调查时,发现绘春楼里藏着细作,不知是不是外邦势力,他不愿自己暗中调查之事被人所知,否则人人警觉他不好再查,便请属下来请您以调查细作为由,搜一搜绘春楼。”
金吾卫负责皇帝的禁卫和扈从,京城里的治安与查案有顺天府管,但若有大事顺天府接不住的,那就由金吾卫接手。
京城里的治安,金吾卫本就有责任。
何况这是沈烨亲自下令,姜怀禄没有多做考虑,立马答应下来:“若是有外邦细作潜入京城,那可一定要揪出来,临王殿下心思缜密,且事事为朝廷考虑,是我们金吾卫的疏忽,连有贼人入京都未曾察觉,临王殿下的意思,是何时搜查绘春楼?”
陆声答:“现在,若是那细作听了风声逃了,便不会继续追踪了。”
姜怀禄点头道:“是这个理儿,那容我调遣一下正值夜的,这就去搜捕细作。”
陆声拱手道谢,又补上一句:“王爷曾带着属下,和那细作有过一面之缘,王爷自己不便露面,命属下装作金吾卫的人,跟随着进去找细作。”
姜怀禄闻言笑了:“那最好不过,若是不知那细作长什么模样,只怕夜深露重会抓错了人,冤枉了旁人就不好了。”
长街上,一对人马身着暗红色的圆领袍,戴铁护臂,直身铁札甲,浩浩荡荡的到了绘春楼。
一楼还正有说有笑的姑娘和恩客们,都被这架势吓了一跳,鸨妈妈们心知这群官爷来访定是大事不妙,虽人人心里忐忑着,但能开这么大的风月场,哪个背后不是有人罩着的?
所有一个鸨妈妈壮着胆子迎过来,赔笑道:“请问各位官爷今儿来绘春楼有什么差遣?”揪住前头的领队说:“让姑娘们给各位官爷上杯茶,一路风尘仆仆也辛苦了,喝了茶慢慢说。”
领队给了鸨妈妈一个眼神,语气不善道:“据查你们绘春楼里有外邦细作藏身,我们奉命前来搜查,请各位配合。”
鸨妈妈们没办法,这是公家办案,她们只能让自家姑娘们都撤下,站成一排,恩客们有的知道金吾卫,都是能在绘春楼消费的起的大主顾,有的还同金吾卫的人认识,凑近了打听究竟怎么回事,金吾卫们也不敢说多。
剩下兜里家底薄些,只是寻常百姓或者做些小生意的,往日里不和当差的打交道,看见这阵势吓坏了,生怕真有点什么事把自己牵连上,转身想走发现门却被堵住了。
金吾卫们在主楼搜,陆声带着几个人到了后院,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关着偌芳的那个库房。
陆声旁边的是姜怀禄特意派来的人,全程听陆声的话,他帮着陆声把门破开,里头的偌芳听见动静,眉头轻轻皱着,可她命不久矣,已经没力气把眼睛睁开看看外头的人是谁了。
方才进来了两个人,在她身边待了许久,又走了,这回又来了人,还是把门强行破开的,看来是取她性命的。
偌芳做了等死的准备,却没想到有人抬着她的身子,把她抬到了担架上,接着她就被带了出去。
朦胧的月光照在她脸上,她艰难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,看着一头一尾两个男子,不知把自己要带到哪去。
偌芳被带到了临王府。
相比与笙记,这里更适合养伤,需要什么药材之类的,由沈烨出面也可以快速得到。
这一晚上注定无眠,乔笙先是熬了药给她服下,可乔笙不会接骨,她手法不熟练,沈烨就请了自己信任的太医过来,帮着把偌芳的骨头接上,太医年岁大了应当早些休息,大半夜把人叫醒找过来已是不合适,又是涉及隐秘,接完骨后沈烨就命人把太医送回去了。
剩下的,便是乔笙一直守着偌芳,给她施针,又熬了参汤给偌芳吊着气。
可下半夜偌芳还是发起了高烧,乔笙困的眼皮直打架,但还要保持自己清醒着,让陆声找来了个丫头,帮着自己二人把偌芳的衣裳脱了,用白酒一点点为偌芳擦拭着身上。
现在的偌芳太虚弱了,可能为了给她退烧灌下去的药,会直接带走她的性命。
所以乔笙为了保险起见,还是选择了酒水降温,用帕子沾酒擦拭,带走皮肤上的热度,因为她身上伤处太多,又怕她遭罪,所以擦的过程小心翼翼,反复擦了三回,她也反复烧了三回,天渐渐亮起时,偌芳的烧才彻底退了。
乔笙又让人把药熬上,给偌芳穿上了干净的里衣,沈烨不懂这些,也知男女有别,他不方便在场,就一直隔着屏风坐在外头,手撑着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,这一觉睡的他腰酸的很,乔笙端着水盆出去时,他醒了过来。
“烧退了吗?”沈烨边问边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他的嗓子哑的厉害,这是他带兵打仗多年落下的毛病,在尘土大的地方一住几个月,甚至一年两年在那儿,回京用昂贵的药材治着,也当心的修养着,可一旦休息不好,这嗓子的病根说回来就回来。
乔笙点了点头,轻声说:“呼吸平稳了,命是能保住了,但她得修养许久。”顿了顿,乔笙又补上一句:“没当场打死她,那是她命大,廖远升可是拳拳到肉,奔着要她性命去的。”
沈烨心中了然,起身接了乔笙的水盆:“退烧就行,剩下的让下人盯着,你快去睡一会儿,熬了一宿你脸色都不好了。”
乔笙叹了口气:“我觉得她可怜的很。”
是呢,她太可怜了。
被父亲连累,自以为的救命恩人利用她,把她利用到命都要没了,本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,却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。
前世的偌芳,大概就是死在这场劫难之中,但这辈子,乔笙救下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