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新年的时候,马屎虫过得一点也不宽心,她让赵鑫过去陪他过年,赵鑫说:“爷老子不陪不行吧。”她说:“鬼才信你的!又找新的了?!”他说:“哪敢?我可不想变成肉酱。”大年三十,她打电话,他不接,气得马屎虫吐血,更加怀疑,决心提高警惕,严防死守。她把赵鑫空间的女网友都加了好友,一个个聊,一个个查,正月初四,查到了黄依梅那里,聊了几次,两人称姐道妹,亲热巴唧,后来马屎虫说:“姐姐,你给我帮个忙,你帮我是我男友对我专不专一?”
黄依梅说:“谁是你男友呀?”
“天马呀。”
“哪个天马?”
“就是天马行空呀,就是赵鑫呀,你和他聊过吗?”
“真是你男友?”
“不信?个照片给你看看。”马屎虫了个她和赵鑫的合照给黄依梅,说,“你看相配不?我们快结婚了,我得好好考验他一下。帮帮忙。”
天旋地转,地动山摇。黄依梅打过去一行字:“我有点事,下了。”关了电脑,病了,头昏,想吐,全身乏力。她知道自己的病。
她与赵鑫认识两个多月了,这两个多月里,她从阴暗中走了出来,把赵鑫当作了一根救命稻草,原来这是一根腐草,一碰就断,她掉了下去,掉到了更深的地方,比冰窖还冷。
吃了一些药,躺下,什么都不愿想,一想就冷。打了电热毯,还像打摆子一样地抖。
这个世界没有爱。
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,失眠的她又独立匹立在阳台上,听梧桐树叶哭泣,这成了她的习惯,在漫长的黑夜里,万籁俱寂,只有梧桐树与她是醒着的,他们同样的孤独而忧伤,互相倾听彼此心的呻吟。她似乎听到了树在吟诗,一伤感的诗,这棵梧桐,它的前生是央仓嘉措?是纳兰容若?她好像听懂了它的话,回到房间,在电脑上打下一行字:
漫长的黑夜,依稀传来凄凄哭泣
那是流浪的灵魂在哀号。
当爱已逝去,黑暗将我紧紧包裹
破碎的心扉,已找不到疼痛的滋味。
不知道在哪里丢失了自己,
茫然四顾,
迷失了回家的路。
迷失了方向哦
我的灵魂
漫游在时光深处
所有都是关于寂寞的倾诉。
你的世界啊
是捱不到头的黑夜
我的世界啊
只有一棵树
黄依梅越沉闷了,常呆,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,网也不想上了。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,天天躺着,吃也吃得很少了,说肚子痛,去医院一检查,直肠癌晚期。母亲住了医院,家里没有其它人,自己无论如何得挺着。过了两个月,感觉自己下腹不适,她是医生,她懂,去省城做了个检查。
春天来了,嫩绿的青草漫出了河堤,暖阳初照,刚抽新丝的绿柳在和风中恣意起舞,一丛丛桃花在江南雨巷倚墙吐芳,从省人民医院出来的黄依梅搭了公交车去了江南一大桥,在那里下车后沿着沿岸走了一程,在一棵柳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,几只鸟儿在她面前柳树上飞来飞去,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。她望了它们一阵,有些怅然,拿出手机,翻了表妹号码,想拨,又放下了,望着河面呆。淡淡的太阳照在江面上,江水如千万朵迎风起舞的金银花朵儿,又似无数少女无忧无虑的笑脸,江面上有两只小鱼船,两个渔民在船上拿着打鱼机在悠闲打鱼,一心一意,心无旁骛。有一艘红色的客船鸣着汽笛从远处驶来,一年轻男子如巨人般叉腰立于船头,领略江面的风光,江风吹起他的黑,那线条分明的侧影如雕塑般俊美。三两游人拿着相机拍摄岸上的景物,黄依梅看到有一个男人将焦点对着自己拍照,她忽然有一种心跳,用目光迎着他,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客船渐渐远去,她心头涌出一种不舍,一直目送着它完全消失。原来,这世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令人心动,令人留恋。黄依梅忽然觉得世界如此之美好,以前怎么就没有现呢?可是,这世界很快不属于自己。
她从怀中掏出诊断证明,看了又看,上面清清楚楚写着“子宫癌”。
自己得了绝症,她有点不相信,好端端的一个人,怎么会得绝症?又看了一遍,那几个电脑打出来的字,呆板,冷漠,残醒地看着她,不容质疑。她掐了一下手臂,有疼感,不是做梦。
结果出来后,医生用怜悯的目光望着她:“能治的,早日住院治疗。要有信心,关键要有好心态。”自己是医生,她懂。不是全没希望,最关键的问题是,她的心对这个世界太失望,她失去了动力。
她需要一种力量,那种力量该是来源于爱,此刻她多想靠在一个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,让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拥抱着,有温情而又真挚的声音在耳边呢喃:“亲爱的,无论生什么事,我与你一起面对。我们一起战胜病魔,挺过难关。”那么,她便有了勇气,有了动力,为所爱的人而努力去活着。而现在,什么也没有。谁会关心她的痛苦?
她看了一下身边,有一块刻字的石头,她记得这个地方,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与李双林来过,那时正是大学期间,自己嫩得如眼前的青草吧,也是坐在这条凳上,她把头靠在李双林的肩上,她记得他说过一句话“我会呵护你一辈子”,一辈子,一辈子只有这么久?自己的一辈子很快过完了,她没有得到他的呵护,能不能,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刻,他能重新记起他的誓言,给她一点温暖,让她死得瞑目?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双林的电话,他问:“干什么?!”声音冷淡而烦躁。
“我在省城。”她停了停,还是想告诉他,同床共枕,肌肤相亲十多年呵。
“告诉我干什么?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?”
“你不想知道我来干什么吗?”
李双林停了一会说:“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与谁约会吧?在照结婚相?”
“我得了癌病!”她大声吼了一声。
“谁陪你去的,让他照顾好你,我有点忙。”他的声音拖得老长,带着讥笑,如自石阴洞的冷风。
“我知道了,你希望我早死。”她挂了电话。冷,冷到了骨髓里。
才过了多久?一切都物是人非。人心怎么能这么冷漠?就是对一只猫,一只狗,也不应如此无情吧。
她想起在一个女网友空间看到的一诗《假如我死了》:
假如